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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 第三章 西出铩羽_五 命乖车生祸

正文 第三章 西出铩羽_五 命乖车生祸 (第2/2页)
  
  长衣女侍匆匆回到店堂时,那位英挺俊秀的客人已经大醉,躺在厚厚的地毡上长长地喘着粗气。酒侍呆呆地站在一旁,却不敢动他。长衣颇觉奇怪,轻声呵斥酒侍道:“黑猢,如何发呆?还不快给客人服冰酒。”酒侍忙答:“回掌堂姐姐,这位先生醉得蹊跷。我进来时他还在大笑吟诗,叱责我多事,喊我将冰酒拿走。这陡然之间又大醉倒地,小可正不知如何是好。”长衣端详一番,断然命令:“来,扶起先生,我来喂他。”渭风古寓的“酒侍”不同于其他侍者,一律都是粗通武道的少年健仆,很有劲力,专门关照那些烂醉如泥的客人。黑猢听得吩咐,跪坐于地,熟练轻巧地将客人扶靠在自己怀里,好像是客人自己坐起来一样自然。长衣拿过旁案上一个布套包裹的陶罐,打开布套与罐盖跪伏在地,用一把细巧的长木勺给客人喂服醒酒汤。
  
  渭风古寓的“醒酒汤”大不一般,是山果浅酿后藏于地窖的淡酒,本来就酸甜渗凉,用时再加地窖冰镇,便成了一种甘美冰凉酸甜爽口的佳酿,老客皆称其为“冰酒”。酒醉之人皆浑身燥热口干心烧,然则饮水又觉过于寡淡。些许冰酒下肚,一股冰凉之气直通四肢百骸,神志便顿时清醒许多。只是这冰酒酿制困难且是免费,不能见客皆上,只有大醉者才有资格享受。于是常有老客故意狂饮大醉,为的就是享受这能使人由麻木而骤然清醒的冰酒滋味儿。
  
  “掌堂姐姐,他是有意么?”酒侍黑猢轻声问。
  
  “胡说。这位先生初饮赵酒,过猛了……他一定有心事。”喂下半罐冰酒,长衣怔怔地跪在客人对面端详,声轻如喃喃自语。
  
  “呼――”客人猛然长长地出了一口粗气,赵酒浓烈的气味瞬间弥漫在小小隔间。
  
  酒侍皱皱眉头,知道客人就要醒了,双手准备随着客人的动作助力将他扶起。却见长衣向他轻轻摇手,便停了下来。片刻之间,客人睁开眼睛霍然坐起,声音沙哑道:“你?你?我没醉。起开!”说话间一瞄长衣身旁的陶罐,哈哈大笑,“好啊!渭风古寓有此等好酒,竟不写明点卖,是何道理?”几乎同时,敏捷地伸手一抓端过陶罐,扬起脖子咕咚咚一气饮干,罐子一掷哈哈大笑,“好啊好啊,苏秦也能牛饮了!端的赵酒如此提神!张兄,知道么?啊哈哈哈哈哈……”身子一挺,酒侍一扶,竟然洒脱地站了起来!
  
  长衣也连忙站起来笑道:“先生且请安坐,饮些许淡茶,听小女唱支歌儿可好?”
  
  “唱歌儿?啊哈哈哈哈,你唱?何如我唱?”
  
  “那是最好了。我为先生吹埙。《雅》曲么?”
  
  “《雅》曲?不好。《风》曲,《秦风》?好,便是《秦风》!”
  
  长衣一怔,又极度亢奋的客人。
  
  士子咏唱,一般都是《大雅》、《小雅》的曲调,纵然唱风曲,至少也是《王风》。前两种是王室歌曲,庄重优雅。后一种是王畿国人的流行歌曲,也是清远婉转。还有《颂》曲,因了那是歌颂天子盛德的庙堂歌曲,已经很少有人唱了。自孔丘将传世的歌词分类删定,编为《诗》三百篇,歌儿的旋律曲调便也随着歌词大体确定了下来。各种《风》,原是各诸侯国流行的庶民曲调,一般的官吏名士顾忌身份,在公开场合是不屑于吟唱的。如同说话一样,自西周将王畿语言规定为“雅言”官话,其他诸侯国的语言便成为不登大雅之堂的庶民俗语(方言)。后来的荀子曾经说:“楚人安于楚,越人安于越,君子安于雅。”楚国庶民说楚国话,越国庶民说越国话,但是天下有身份的君子都应当说雅言官话。一个唱歌,一个说话,虽不是根本大事,却也直接显示着一个人的身份地位,以及士子本身的学问水准。眼前这个客人无论怎么看,也是确定无疑的名士,仅仅那辆令大商车痴们垂涎的青铜轺车,就表示他绝非等闲士人。可是,他竟然开口要唱《秦风》,这不能不让这位颇有阅历的女领班惊讶。秦人的曲调粗朴激越苍凉凄苦,简直就是发自肺腑的一种嘶喊。若非常年在旷野山峦草原湖泊的马背上颠簸,那种高亢激越的曲调根本不可能吼得出来。
  
  这个英挺斯文的士子,他能唱出这等撕心裂肺的《秦风》?
  
  片刻愣怔,长衣已经从贴身裙袋中摸出一个碧绿的玉埙来,凑近秀美的嘴唇,一声裂帛破竹的高亢音律便破空而出,长长地回荡在整个店堂。客人开怀大笑,陡然间纵声高歌,酒后嘶哑的嗓音平添了几分苍凉苦楚――
  
  天地悠悠我独远游
  
  家国安在落叶作秋
  
  渭水东去西有源头
  
  彼当争雄长戈优柔
  
  何堪书剑将相王侯
  
  ……
  
  一个激越高亢的尾音,歌者戛然而止,偌大厅堂静悄悄地无人作声。
  
  一阵大笑,“哗啷”一声,客人丢下一袋金饼,摇摇晃晃地大步出门去了。
  
  “先生,用不了如此多也!”长衣惊讶地拾起钱袋,那人却已经踉踉跄跄地走远了。
  
  “快追上!送他回住所!”长衣吩咐酒侍一声,两人急忙追了出来。及到得车马场,那辆青铜轺车已经辚辚而去了。长衣连忙询问车场的当值车侍,粗壮勇武的车侍回答:“车侍胡鲸驾车送客人回去了,先生住长阳街栎阳客栈。”
  
  长衣长长地出了一口气,大是放心,转身回店堂去了。原来,这渭风古寓关照客人的细致周到是天下闻名的。但凡客人酒醉而又没有驭手驾车的,都是由渭风古寓的车侍驾车送回。客人也满意,车侍也高兴。因为客人大抵总是要给车侍一些赏金的,纵是当时酒醉未付,次日也一定派人送来。况且,长阳街栎阳客栈也是老秦人开的著名客寓,绝不至于出事的。
  
  然则,这辆青铜轺车却没有驶往长阳街,而是一路出了北门,直向北阪去了。
  
  阪者,高坡也。北阪是横亘咸阳城北的一道山塬,林木茂密,有三条大道直通塬顶。登上塬顶又是一望无际的平坦沃野。与秦昭王之后的北阪相比,这时的北阪还只是一道莽苍粗朴的山塬,比咸阳城南的渭水之滨荒凉多了。秦法整肃,通往北阪的三条道各有专用。中间最宽阔的大道,坡度稍缓,是官府车马军队以及所有单人轺车的专用车道。东道稍窄稍陡,是农夫商旅工匠的运货车辆走的专用道。西道最窄最陡却也最短,是国人庶民步行登塬的专道。眼下这辆青铜轺车出得北门,直入中央大道,一路向林木葱茏的高坡驶去。时已天交四鼓,更深人静,青铜轺车驶上塬顶,拐入一条便道,在北阪松林间的空地上停了下来。
  
  那匹驾车健马似乎感到了异常,一个人立嘶鸣,几乎要将“驭手”掀下车来。
  
  十多个黑影惊讶唏嘘地围了上来。一个贵公子模样的人上前一拱手:“胡鲸,这是你的赏金。我这匹胡马赏你了,回城去,这里没你的事了。”
  
  车侍被骏马的突然发作惊吓,一个纵跃几乎是跌下车来,惊魂未定却又是受宠若惊,连忙拱手作礼:“先生,赏金太多了。还有如此好马,胡鲸如何消受得起?”
  
  “公子赏之,领了就走,恁般聒噪啦?”一个黄衣肥子不耐地呵斥。
  
  “是是是,胡鲸去了。”车侍忙不迭上马抖缰,箭一般穿出了松林。
  
  黄衣肥子呵呵笑道:“猗矛兄,你和呆子谈这笔买卖啦。”说着走到青铜轺车旁使劲儿拍打车厢,“呔!醒醒啦――耶,酒气忒重!看来这兄台喝了不少啦。”看车中人仍然是鼾声大作,肥子探身车厢拍打车主人的脸:“呔!醒来啦……”话音未落,却是一声惊叫,“通”的一声跌坐到车轮旁,手中火把差点儿烧了眉毛。
  
  车中人霍然坐起,火把照耀下,只见他长发披散满面通红,目光犀利得吓人,四面打量,冷冷问道:“这是何处?尔等何人?”
  
  黄衣贵公子拱手笑道:“先生,我等多有得罪,尚请见谅。我乃楚国客商猗矛,这厢有礼了。敢问先生高名上姓。”
  
  “洛阳苏秦。”车上人一骗腿已经下车,脚下虽有虚浮,但显然与方才的酣醉酣睡判若两人。他矜持地整整衣衫,一双大袖背后,轻蔑地扫视了一圈冷笑道,“看模样都是富商大贾,却行此等勾当?”
  
  猗矛恭敬笑道:“虽不闻先生大名,但料先生也非等闲人物。我等出此下策,皆因渭风古寓不便洽谈。我等酷爱高车,人称‘车痴’。今见先生轺车古朴典雅,欲以千金之数,外加一辆新车、四匹骏马,买下此车。不知先生意下如何?”
  
  苏秦恍然,不禁一阵大笑:“足下竟能买通渭风古寓的车侍,将客人劫持到北阪松林,可见用心良苦。然则,我要是不卖,诸君何以处之?”
  
  “不识人敬啦!”肥子商人喝道,“既是车痴,岂有买不下的车马啦?”
  
  “如此看来,尔等是要强人所难了?”苏秦冷笑,眉宇间轻蔑之极。
  
  贵公子模样的猗矛依旧是满脸微笑:“尚望先生割爱了。看先生气度,一定是心怀天下,区区一辆青铜轺车又何须在乎?我等商贾,以奇货可居为能事,先生肯与我等比肩而立么?”这番话极是得体,对于一个名士来说,的确是不屑与商贾比肩的;而作为名动天下的大商,能如此恭维一个名士,确实也是难得。仅此一端,便知这个猗矛绝非寻常商人。
  
  苏秦本是性情中人,若在功业遂心意气风发之时,这番话完全可以教他放弃这辆王车。尽管这是周天子赏赐的王车,而且是燕姬重新换过的一辆旧王车,其中非但有着天子亲赐的荣耀,还有着燕姬换车的情谊,绝不是一辆寻常的轺车。纵然如此,苏秦依然将它视做身外之物,并没有特别看重它,如同他对任何财货金钱都恬淡处之一般。
  
  但是,眼下的苏秦却没有这种恬淡心境,他只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侮辱。在咸阳宫碰了个大大出乎预料的钉子,郁闷无从发泄,一坛天下闻名的邯郸烈酒,使他在飘飘忽忽中涌出一腔浓烈的愤世嫉俗之情,也平添了几分豪侠之气。此刻,亢奋奔放而又郁闷在心的他,觉得眼前这帮商人实在是龌龊极了,尤其这个贵公子模样的猗矛,更是可恶。苏秦本来就是商贾世家出身,又对天下大商了如指掌,自然知道猗矛是楚国巨商猗顿的胞弟,是商界一言九鼎的霸主。唯其如此,苏秦觉得他的恭敬外表下隐藏的是金钱,是强暴,是欺人太甚。苏秦何许人也,功业失意,难道随身之物也要被人无端劫持?怒火涌动间,苏秦陡然仰天大笑:“猗矛啊猗矛,可曾听说过,士可杀不可辱?”
  
  “先生何出此言?猗矛岂敢辱没名士?唯做买卖而已。”平和的话语中猗矛的笑容已经收敛,眼中渗出一股阴毒的光芒。
  
  “天下名士,不与你做车马买卖!”苏秦声色俱厉,大步走到车辕旁,便要上车离去。
  
  “呔!不能走啦――”肥子商人大喝一声,大手一挥,车痴同伙举着火把围了上来,七嘴八舌地喊:“士不可辱,我等商人可辱么?”“是也!谁敢与我等商人不做买卖!”“不识敬,千金买一辆旧车,还不知足?”“甚名士?我看是个野士!”“没个了断,如何能走?商人好欺么?”“是名士就拔剑,商人也要雪耻!”
  
  苏秦转身冷冷一笑:“要做劫匪?还是要私斗?这是秦国。”
  
  话音落点,车痴们顿时愣怔――秦国新法如山,抢劫与私斗都是死罪,一经查实,立即斩首。谁都会顾忌自己的生死,更何况这些富商大贾?猗矛却是狺狺笑着走了过来道:“我等并未用强,买卖不成,仁义尚在。先生却自恃名士,辱及我等,这该当有个了结吧?秦法纵然严明,也总须讲个公道。”
  
  “对!该当有个了结!”车痴们又轰然动了起来,举着火把凑集到苏秦周围。
  
  “噢――”苏秦冷笑,“天下之大,无奇不有啊,强盗也要讲公理了。我倒想听你个说法,如何了结?”
  
  猗矛依旧阴柔地笑着:“先生与这位肥兄决斗一场,便了却今日恩怨。”
  
  私相决斗,本是春秋以来士子阶层的风气。士人兴起之初,多受贵族挑衅与蔑视,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与声誉,往往拔剑而起与挑衅者做殊死拼搏,以表示虽死不受侮辱的名节气概。此所谓“士可杀,不可辱”。几百年下来,决斗便成了维护尊严名节的古老传统。决斗杀人,官府历来是不加追究的。猗矛不知苏秦根底,提出决斗只是个试探;若苏秦剑术高强,自然只好收场;若苏秦是那种只文不武的士子,则必定要“成交”这笔生意了。
  
  听得决斗二字,苏秦却被激怒了,右手向车厢一探,一柄青光凛凛的长剑锵然在手:“谈何决斗?一齐来。”
  
  猗矛却摆摆手道:“不能,肥兄一人替代我等便了,如何能以众凌寡?”
  
  “好,便是我来啦――”黄衣肥子拉着长长的楚腔,丢掉手中火把,笑眯眯地拔出了一口弯月似的吴钩,过来,“出剑啦!――”肥胖的双手攥着一口半月形的细剑,样子颇为滑稽。
  
  苏秦不禁哈哈大笑。他练剑十多年,却从来没有与人真正交过手,今日第一遭就遇到了如此一个滑稽人物,不由自主地大笑起来,学着他的楚腔:“肥子先出剑啦――”
  
  “敢笑我?找死啦――”黄衣肥子大怒,吴钩一挥,一道弧形的寒光向苏秦胸前逼来。苏秦浑身灼热,浑不知这吴钩“斜啄”的厉害,只一剑直刺当前,却是又快又准。这吴钩“斜啄”是当胸横划,速度稍慢,攻击的范围却是极宽。寻常剑士但见一片弯月形剑光逼来,往往不知从何处防御,若有刹那犹豫,吴钩划到胸前,人便会被拦腰划开。偏偏苏秦是简约剑法,不管你如何挥舞,我只一剑直刺。只听叮当一声大响,火星飞溅,两剑相交,吴钩剑光芒顿失,黄衣肥子噔噔噔后退了三步。
  
  “啊哈哈哈哈哈哈!”苏秦畅快无比地大笑起来,心思老师这简约剑还当真高明,第一剑便将这楚剑吴钩震退,不由胆气顿生。原来,苏秦剑术缺乏天赋,老师便教他反复练习快剑突刺,说不管敌人如何挥剑,你只一剑快刺,只要做到“快稳准狠”四个字,自保足矣。苏秦自然信奉老师,寻常练剑便是千遍万遍地突刺快剑,经常惹得张仪大笑不止。苏秦却不管不顾,只是一剑一剑地认真突刺。今日临敌,这一剑快刺大是威风,如何不高兴万分?
  
  黄衣肥子恼羞成怒,吼叫一声“真找死啦――”要冲上来拼命。
  
  “且慢。”猗矛却伸手拦住了肥子,对苏秦拱手笑道,“决斗完了,先生胜。日后我等绝不再找先生聒噪便是。”
  
  “算你明理。苏秦告辞。”
  
  “且慢。”猗矛轻捷一闪,拦在了苏秦面前。
  
  “猗矛,还做劫盗么?”苏秦冷笑。
  
  “先生差矣。”猗矛满面笑容,“先生快剑,猗矛生平未见,斗胆想与先生走几圈。十剑为限,点到为止,可否?”
  
  苏秦初尝快剑之妙,内心正在兴奋处,听得猗矛要和他比剑,而且“点到为止”,乐得再尝试一番,欣然应道:“好!就陪你十剑。”
  
  四周火把顷刻又围成了方圆两三丈的一个大圈子。猗矛拔剑,却是一口小吴钩,长不到两尺,与苏秦的三尺长剑相比,显得寒瘦萎缩。猗矛右手持剑,左手是弯弯的青铜剑鞘,显然是剑、鞘双兵。他猫腰蹲身,喝声“起――”,挺着剑缓缓围着苏秦打起了圈子。
  
  苏秦的快剑有两个前提,一是正面对敌,二是敌不动我不刺后发先至。如今猗矛围着他打圈,他也便挺着长剑转圈,始终与猗矛保持正面相对。转得两三圈,猗矛突然一声大喝,吴钩与剑鞘一划一击,同时两路攻到。苏秦在他喝声一起时一剑刺出,直指猗矛胸膛。
  
  “好!第一剑!”猗矛一跃丈许,闪出苏秦剑光,却又立即逼上来绕着苏秦打圈子。
  
  苏秦狂饮了一坛赵酒,能够一时清醒,全因了渭风古寓特制的醒酒汤。但那醒酒汤解得一时醉意,却并不能消解酒力。本来就飘飘然如腾云驾雾的苏秦,几圈转下来便觉眼前金星乱冒,心中明白上了猗矛的恶当,却是已经晚了,一声“猗矛……”喊出,脚下虚浮,天旋地转,硬生生栽倒在地。
  
  “好!妙!”“小子倒――倒――倒了――”车痴们挥舞着火把跳了起来。
  
  “还是公子高明啦!各位听公子的啦――”黄衣肥子挥舞着吴钩叫起来。
  
  猗矛冷冷笑道:“肥兄带两个人,立即将那辆车秘密运出秦国,藏到郢都家库中。韩兄带两个人,立即将这个不识敬的主儿抬到官道旁边,好衣服全部剥了,弄出遭劫的样子。各位该得的利金,我改日如数奉上。如何?”
  
  “好!便这样了。”其他商人车痴也知道猗顿家族财势太大,王车肯定是人家的,平白得一笔巨额利金也就知足,异口同声答应了。
  
  “立撤!半年内,谁也不许在咸阳露面。”猗矛一声令下,车痴们熄灭了火把,悄悄分头出了北阪松林。
  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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