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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 第五章 天地再造_二 荒田结草庐

正文 第五章 天地再造_二 荒田结草庐 (第2/2页)
  
  千夫长拱手笑道:“先生学问之人,末将佩服。三豹子,拿先生的竹简来。”三豹子快步从后帐拿出一个青布包袱放到军案上,千夫长打开包袱笑道:“先生发力猛烈,这些竹简全被震飞了。杀完狼群,清理战场,方才搜寻捡回了。军中书吏看不懂,不知缝连得对不对,先生查查了。”
  
  “多谢将军。”苏秦深深一躬。
  
  “先生不必客气,请先擦洗换衣,末将还有求于先生。三豹子,带先生擦洗。”
  
  “是。先生跟我来。”三豹子领着苏秦走进一道大布相隔的后帐,指着一个盛满清水的大木盆道,“先生自擦洗了。这是千夫长的一套衬甲布衣,先生且先将就换了。”说完走了。
  
  苏秦已经脏得连自己都觉得酸臭难耐,脱下絮絮绺绺的破衣烂衫,痛痛快快地擦洗了一番,换上了短打布衣,顿觉浑身干爽舒适,精神大是振作。千夫长从帐外回来,见苏秦虽是长发长须一身短布衣,却是黑秀劲健别有一番气度,不由笑道:“末将没看错,先生出息大了。三豹子,上茶。先生坐了。”待苏秦坐定,三豹子斟好殷红的粗茶,千夫长庄重拱手道:“敢问先生高名上姓?何国人氏?”
  
  “在下苏季子,宋国人,师从许由农家门下治学。”苏秦料到迟早有此一问,早已想好以自己的“字”作答。这个“字”除了老师、家人与张仪,很少有人知道,叫的人更少;学问门派,则是因为自己对农家很熟悉,宋国又离洛阳很近,便于应对。打定主意不想在这番“游历”中留下痕迹,自然不想以真面目示人。
  
  “先生以何为生?欲去何方?”
  
  “农家以教民耕作术为生,在下此次奉老师指派,来河西踏勘农林情势,而后返回宋国。”
  
  “是这样。”千夫长笑道,“国尉司马错求贤,末将看先生非寻常之士,想将先生举荐给国尉谋划军国大事,不知先生意下如何?”
  
  苏秦暗暗惊讶,一个千夫长只是军中最低级的将军,能直接向国尉举荐人才?不由微微一笑:“将军与国尉有亲么?”
  
  “哪里话来?”千夫长连连摇手,“国尉明令,举贤为公,不避远近亲疏,但有举荐,必答三军。无论任用与否,国尉都要向三军申明理由。先生放心,秦国只认人才。”
  
  苏秦心中慨然一叹:“贤哉!司马错也。此人掌秦国军机,列国休矣。”却对千夫长拱手笑道,“在下于军旅大事一窍不通,只知农时农事耳,况师命难违,委实愧对将军了。”
  
  “哪里哪里?”千夫长豪爽大笑,“原是末将为先生一谋,先生既有生计主张,自当从业从师,何愧之有?”
  
  “季子谢过将军了。”
  
  “既然如此,军中也不便留客。”千夫长快捷爽利,立即高声吩咐,“三豹子,为先生准备行程,三天军食要带足!”
  
  只听一声答应,一应物事――除了牛皮袋装的干肉干饼与一个水袋,便是苏秦原来的包袱与青檀木棒。苏秦惊讶地拿起木棒,但觉中间的铜箍光滑坚固,丝毫没有曾经断裂的松动感觉,这是自己的“义仆”么?
  
  千夫长笑道:“青檀棒是稀罕物事,坏了可惜。末将教军中工匠修补了,趁手么?”
  
  “趁手趁手。”苏秦肃然拱手,“不期而遇将军,不知肯否赐知高姓大名?”
  
  “不足道不足道。”千夫长大笑摇手,“先生记得中山狼就行。”二荒田结草庐
  
  老苏亢突然醒了过来,大黄正扯着他的裤脚“呜呜”低吼。
  
  人老了瞌睡见少,却生出一个毛病――日落西山便犯迷糊,打个盹儿醒来却又是彻夜难眠。这不,方才正在望着落日发痴,一阵困意漫了上来,竟靠在石桌上睡着了。明明是刚刚迷糊过去,如何天便黑了下来?对,是黑了,天上都有星星了,这大黄也是,明明方才还卧在脚下自在地打呼噜,如何就急惶惶地乱拱起来?
  
  “大黄,有盗么?”老苏亢猛然醒悟,拍拍大黄的头站了起来。
  
  “呜――”的一声,大黄原地转了一圈,张开大嘴将靠在石桌上的铁皮手杖叼住塞进老人手里,又扯了扯老人裤脚,便箭一般向庄外飞去,竟没有一声汪汪大叫。
  
  是盗。老苏亢二话没说,笃笃笃点着铁皮杖跟了出来。大黄的神奇本事老苏亢领教多了,它的警告绝对不会出错。洛阳王畿近年来简直成了盗贼乐园,韩国的,楚国的,魏国的,宋国的,但凡饥民流窜,无不先入洛阳。如今这天子脚下的井田制,可是最适合流盗抢劫了,偷了抢了没人管,报了官府也是石沉大海。“国人居于城内,庄稼生于城外”,这种王制井田,饥寒流民如何不快乐光顾?庄稼无人看管,夜来想割多少就割多少。普天之下,哪个邦国有如此王田?只是目下秋收已完,遍地净光,强割庄稼是不可能了,莫非流盗来抢劫我这孤庄?果真如此,苏庄也就走到头了。
  
  突然,大黄在门外土坎上停了下来,昂首蹲身,向着那片树林发出低沉的“呜呜”声。
  
  树林中没有动静,老苏亢放下了心,笃笃地顿着手杖道:“树后客官,不要躲藏了。我东边田屋还有一担谷子,去拿了走。”
  
  树林中没人答话,却传来一阵脚踩枯叶的沙沙声。大黄猛然回头,对老主人“汪”地叫了一声,身子一展,扑进了树林,接着便听见一阵“汪汪汪”的狂吠。这叫声怪异。大黄怎么了?老苏亢正要走进树林,却突然听见林中传来低沉的声音:“大黄,莫叫了。”接着是大黄哈哈哈的喘息声。
  
  老苏亢一时愣怔,木呆呆地站在土坎上迈不动步子了。
  
  没有人声,没有狗吠,一阵长长的沉默。终于,林中沙沙声又起,一个身影一步一顿地挪了出来。朦胧月色下,一身短衣的身影特别瘦长,一根木棒挑着一只包袱,木然地站着,熟悉又陌生,他?他是谁?猛然,老苏亢一阵震颤,摇摇晃晃几乎要跌坐在地,死死扶住手杖才缓过神来:“季子,是,是你么?”
  
  “父亲,是我。”
  
  又是长长沉默,唯闻人与狗一样粗重的喘息声。
  
  “季子,回家。”老苏亢终于开口了,一如既往的平淡温和。
  
  苏秦尚未抬脚,大黄就“呼”地长身人立,叼下了木棒包袱,回身向庄内跑去。
  
  正厅刚刚掌灯,四盏铜灯照得偌大厅堂亮堂极了。寻常时日,苏家正厅是只许点两灯的。今日不同,苏家妯娌要在正厅办一件大事,破例地灯火通明了。
  
  “哟,到底是自家大事,妹妹来得好快。”管家大嫂胳膊上挎个红包袱兴冲冲进来,还没进门就对坐在灯下的苏秦妻子笑语打趣。
  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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