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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 第六章 风云再起_六 秋雾迷离的张氏陵园

正文 第六章 风云再起_六 秋雾迷离的张氏陵园 (第1/2页)
  
  那时候,苏秦的合纵大业或将更加艰难,也许,还有失败的可能。如此说来,不该给秦国荐举张仪么?不!应该荐举。从个人成败而言,张仪一旦入秦,就必然是自己的竞争对手,谁成谁败,实难逆料。但从他们一致憧憬的天下一统大业而言,他们的目标又都是一致的,都是立志结束天下战乱,使华夏族群在统一国度里蓬蓬勃勃地富裕壮大。这是老师当初给纵横派立下的入门誓言――纵横捭阖,四海为一。老师曾经谆谆告诫:“行可殊途,心须归一。否则,纵横家将沦为诈术。”一开始,他与张仪便选择了各自认为最适合自己的国家:苏秦志在秦国,张仪志在中原。一番风雨,他们的位置竟颠倒了过来,苏秦施展于中原,张仪却可能进入秦国。其间发生的一切灾难波折,都是他们所无法预料也无法逆转的,也许,这就是命运对他们安排的“殊途”。从根本上说,张仪的复出也是无可避免的,你苏秦不荐举,张仪就不会出山么?果真那样,也未免过低估计秦国的索贤能力了。
  
  “上卿何须多虑,我有破解良策。”
  
  苏秦回身,大红斗篷手持长剑的公子赵胜正笑吟吟站在厅中。苏秦不禁讶然笑道:“奇也!公子不是大醉酣睡了么?”
  
  “赵国骑士,等闲饮得三四坛,一坛酒岂能醉我?”赵胜露出与年龄极不相称的狡黠笑意,“此等小技,我早已觉察。我与荆燕大睡,就是给这黑肥子留个缝儿,看他钻进来做甚?实不相瞒,也想见识一番先生志节。”
  
  “公子不信苏秦?”
  
  “不。”赵胜摇摇头,“先生是合纵策士,目下又是燕赵特使,何时不可见秦人?秦人又何时不能策反先生?阻拦密使,如同为渊驱鱼,为丛驱雀。若先生志节不坚,早变也许比晚变更好。是以,我等只保先生全身,不阻拦先生与任何人接触。不想先生精诚若此,赵胜敬佩之极!”
  
  苏秦不禁赞叹:“公子如此年少,却有如此见识,令人刮目相看也。”
  
  赵胜做了个受宠若惊的顽皮鬼脸:“哎哎哎,这是族叔教我的,与我无关啊。”
  
  苏秦笑了:“公子方才说的破解之策,要破解何事?”
  
  “国荐举了张仪,却又分明担心张仪成为合纵劲敌,可是?”赵胜又骤然变得老到深沉,“我来料理此事,可保张仪不能为害。”
  
  苏秦哈哈大笑:“公子非我,如何知我之心?”
  
  “人同此心,心同此理:功名大业,岂容他人分享!”
  
  苏秦不禁愣怔了,如此少年,却如此熟谙人心本性。对这种在宫廷杀戮争夺中浸泡长大的贵族公子,能解释得清楚自己的想法么?沉默良久,苏秦慨然一叹:“公子啊,不要轻举妄动。张仪只能对合纵有好处。此中奥秘,非一日所能看清也。”
  
  “好,但依先生。”赵胜明亮的眼睛不断地闪烁着。
  
  “谢过公子。”苏秦笑道,“明日赶赴魏国,公子有成算么?”
  
  “只要先生有成算。赵胜只保先生要见谁便能见谁。”赵胜说完,笑着一拱去了。望着赵胜的大红斗篷,苏秦心中又蓦然浮现出樗里疾与张仪的影子。
  
  新郑城北的迎送郊亭外,停着一支正在歇息的商旅车队。车夫们一边忙着喂马,一边架起吊锅煮饭。车队、炊烟、道边林木与熙熙攘攘的人喊马嘶完全挡住了石亭。
  
  石亭之下,樗里疾与公子嬴华正在低声密谈。樗里疾说服苏秦的使命没有完成,却对苏秦有了贴近的了解与真实的敬重。他没有想到,苏秦竟能荐举张仪入秦与自己抗衡,更没有想到苏秦对张仪下落的判断是那样的自信而明确。回来说给嬴华,这位女公子也是大为意外。从咸阳出发时,嬴华已经向大梁与名士隐居的经常地点派出了访查探马,在新郑的几天已经纷纷接到回报,都没有张仪的踪迹。嬴华顿时茫然,一时没了主意,听得樗里疾一说,大是兴奋,决意亲自到河内访查。
  
  樗里疾与嬴华商议的是:若能找到张仪,如何动其心志?是樗里疾亲自前来,还是嬴华见机行事?目下,樗里疾一定要赶在苏秦之前稳住齐国,自然无法与嬴华一起赶到河内。嬴华虽是一个不让须眉的女公子,见识本领也都极为出色,然则毕竟没做过为国求贤这种大事。按照传统,此等事该当由国君亲自出面的。事关重大,嬴华一时沉吟,与平日的明朗果决大是不同。
  
  “这样。”樗里疾一挥手,“若情势异常,断不能错失良机,公子当相机立断。若情势正常,有成算便动,若无成算,待我赶来便是。”
  
  “好!一言为定。”嬴华心中有底,高兴起来,举起酒碗道,“上大夫身负重任,一路保重了。”汩汩饮尽。“罢了罢了。”樗里疾举碗笑道,“长远计,争得张仪是根本,齐国是靠不住的。公子要做的,是一件布袋买猫的大事,难。干了!”也是咕咚咚饮了。嬴华“哧”地笑了:“布袋买猫?此话怎讲?”
  
  “不明就里,估摸着办也。”
  
  嬴华不禁大笑:“呀,听说张仪利口无双,要知道做猫,可饶不得你也!”
  
  “惭愧惭愧,谁教他躲在暗处?”樗里疾笑着拱手,“公子,就此告辞。”
  
  “后会有期。”嬴华也是一拱,大步出了石亭。
  
  一声轻轻的呼哨,三骑快马上了官道,向河内方向疾驰而去。片刻之后,商旅车队丢下了载重货车与车夫,清一色的十余骑快马簇拥着一辆轺车,向东北大道去了。六秋雾迷离的张氏陵园
  
  秋风乍起,涑水河谷满目苍黄,幽静萧瑟。
  
  自从魏国迁都大梁,这道安邑郊野的狩猎河谷年复一年地冷清了。王公贵族与豪富巨商,都随着王室南下大梁了,安邑的繁华富庶梦幻般消失了。秦国夺回了河西高地,占据了河东的离石要塞,安邑没有了北大门,也失去了大河天险;赵国占据了上党山地,安邑的东北面也完全敞开了。倏忽之间,这座昔日的天下第一都城,成了一座四面狼烟的边塞孤堡。人口大减,商旅止步,涑水河谷中星罗棋布的狩猎山庄,也成了蛛网尘封狐兔出没的座座废墟。每当明月高悬,河谷里的虎啸猿啼随着习习谷风远远传开,即便是猎户世家,也不敢在夜间踏入这道河谷。
  
  就在这样的月夜,河谷深处的松林里却亮着一盏灯火。林间小道上,一个纤细的身影正向着灯火走来。渐行渐近,松林中的一座大墓与墓旁的一座茅屋已经清晰可见。
  
  “哟――张兄快来!”纤细身影惊叫着跳了起来。
  
  一个高大的身影提剑冲出茅屋:“绯云,别怕。”
  
  “蛇!?,好粗!跑了跑了。”纤细身影惊呼喘息着。
  
  高大身影哈哈大笑:“秋风之蛇,困龙一条,饶它去也。”
  
  “?!我偏踩上了,又硬又滑。呸呸呸,一股腥味儿。”
  
  “你呀,日后晚上不要来,饿不死张仪。”
  
  “?,就会瞎说。除了蛇我甚也不怕。快进去,饼还热着。”说话间拉着张仪进了茅屋。
  
  这是一间极为粗朴的陵园茅屋,门是荆条编的,后边挂着一幅宽大的本色粗麻布做了挡风的帘子。屋中大约一丈见方,墙角避风处的草垫芦席上有一床丝绵被,算是卧榻了。除此之外,两只满当当的书箱、一片架在两块老树根上的青石板书案、一口挂在墙上的吴钩,便是这茅屋中的全部物事了。绯云将提篮放在石板书案上,揭开苫布,利落地从篮中拿出一个饭布包打开,原是一摞热气腾腾的面饼,又拿出一个饭包打开,却是一块红亮的酱肉。
  
  “呀,好香!甚肉?”张仪挂上吴钩,兴奋地搓着双手。
  
  “猜猜。”绯云又拿出一包剥得光亮亮的小蒜头,“?!不晓得了吧。”
  
  张仪不去凑近酱肉,只是站着使劲儿耸鼻头,猛然拍掌:“兔肉!没错。”
  
  “?,野味儿吃精了,一猜就中。”绯云顽皮地笑笑,“快吃,趁热。”
  
  张仪咽着口水悠然一笑:“不是吃精了,是饿精了。”说着就势一跪,一手抓起酱兔肉,一手抓起热面饼蘸几粒蒜头,狼吞虎咽地大嚼起来。
  
  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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