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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 第五章 冬战河内_一 流言竟成奇谋 齐国侥幸脱险

正文 第五章 冬战河内_一 流言竟成奇谋 齐国侥幸脱险 (第1/2页)
  
  一、流言竟成奇谋齐国侥幸脱险
  
  紧急召回白起,是魏?的主张。他只有一句话:“要打仗,就得白起回来!”
  
  河外之战,将山东六国打成了一锅粥,仇恨交错,恩怨丛生,相互间顿时火暴起来。兵败次日,魏赵韩三国立即发难,派出特使飞赴临淄质问齐?王:“齐国弃合纵大义于不顾,独吞宋国,私撤大军,导致三国二十四万兵马全军覆没,是否公然与我三晋为敌?”汹汹之势,俨然三晋合纵清算齐国。齐?王嘿嘿冷笑道:“我取宋国之时,合纵大军已经兵败。我不问三晋冒进丧师,以致拖累我军之罪,尔等竟敢先自发难,当真是岂有此理!”那魏国特使是死里逃生的新垣衍,听得齐?王狡辩之辞,气得浑身哆嗦,声嘶力竭喊道:“孟尝君!你身为联军主宰,你说,齐军何时撤走?我军何时被灭?说!”孟尝君铁青着脸冷冷道:“事已至此,说有何益?你等只说,三晋究竟要如何了结?”新垣衍怒声吼道:“吐出宋国,四家平分!否则,三晋便是齐国死敌!”赵韩两使一齐高声道:“正是如此,不分宋国,三晋不容!”齐?王拍案大怒:“甲士何在?将三个狂徒乱矛打出去!”殿前甲士轰然一声,拥上来倒过长矛木杆一通乱打,三个堂堂国使竟被打得嗷嗷大叫着抱头逃窜,齐?王哈哈大笑:“回去便说:本王在战场等着三晋了。”
  
  三晋特使刚走,楚国特使逢候丑风风火火地赶来了。这逢候丑本是春申君副将,拼死力战,方与春申君带着两万残兵逃回了郢都。春申君本来就招世族大臣嫉恨,立即被罢职关押。怒气冲冲的楚怀王与新贵靳尚及一班世族老臣一聚头,众口一词地要找齐国清算这笔窝囊账。逢候丑与靳尚多有交谊,又对齐国一腔怨愤,自告奋勇做了特使。他进了临淄王宫,铁青着脸递上国书,却一句话不说。
  
  齐?王冷笑着将国书一撇:“本王懒得看,有话便说。”
  
  “齐国损盟肥己,欺人太甚!”逢候丑硬邦邦一句。
  
  齐?王喉头发出粗重的咝咝喘息:“便是欺人太甚,楚国却待如何?”
  
  “楚齐分宋,万事皆休,否则,大楚国立即发兵北上!”
  
  “哗啷”一声大响,齐?王一脚踹翻了王案,暴跳如雷地冲到逢候丑面前,那长着黑乎乎长毛的大拳头几乎便在逢候丑鼻子下挥舞:“逢候丑!回去对芈槐肥子说:本王大军六十万,专取他狗头!记住了!打出去――”
  
  又是一阵乱矛做棍,逢候丑也是嗷嗷大叫着逃了出去。
  
  旬日之后,快马急报:三晋与楚国联军四十万,要与齐国开战!
  
  孟尝君急了,连忙找苏代商议。苏代一腔悲凉道:“孟尝君啊,莫非你还觉察不出么?齐王已经不需要策士了,也不想斡旋邦交了。他,要一口鲸吞天下了!”说着一声长长地叹息,“看来,甘茂是对的。田兄,你我只怕都要学学甘茂了,死在此等君王手里,实在是不值得也。”孟尝君思忖片刻,淡淡地笑了:“人说危邦不居。苏兄要走,我自不拦。然则,田文根基在齐,却不能撒手。成败荣辱,计较不得了。”说罢一拱手,头也不回地去了。
  
  径直进宫,孟尝君破天荒地对齐?王沉着脸道:“我王恕田文直言:齐国已成千夫所指,实在是覆巢之危!眼下是四国攻齐,来年可能是六国攻齐。齐国纵有六十万大军,何当天下连绵大战?又能支撑几时?以田文之见:我王当立即改弦更张,化解兵戈。”
  
  “改弦更张?”齐?王咝咝冷笑着,“倒是有主意,本王听听。”
  
  “与山东五国共分宋国,王书悔过,重立齐国盟主威望。”
  
  齐?王眼中骤然闪过凌厉的杀气,却又骤然化为一丝微笑道:“你是说,将宋国六百里共分?还要本王向五国悔过?”
  
  “唯其如此,可救齐国。”
  
  “你倒是说说,本王过在何处?”
  
  孟尝君根本不看齐?王脸色,径直痛切答道:“其一,借合纵大军挡住秦国,而我王借机突袭灭宋,有失大道。其二,秦国本已与宋国结盟,且驻军陶邑。然则白起在我王攻宋之时,却突然撤离秦军,教我王得手。此中险恶用心不言自明,秦国就是要我王独吞宋国,而与山东老盟结仇。我王果然中计,被秦国陷于背弃盟邦之不义陷阱,竟至孤立于中原,招来灭国之危。时至今日,亲者痛仇者快,我王过失,已是无可遮掩。若能分宋悔过,痛斥秦国险恶,便可彰齐国诚信,可显我王知错必改之大义高风,更可重树齐国盟主大旗。”
  
  齐?王极是自负,素来有与臣下较智的癖好,寻常总喜欢对臣子突兀提出极为刁钻古怪的难题来“考校”奏事臣子的学问,臣子但有不知,立显尴尬。有一次与稷下学宫的名士们谈论《周易》卦辞,齐?王突兀发问:“人云:龙生九子,这九子都是甚个名字?”一班稷下名士你看我我看你,张口结舌。时间一长,齐王“天赋高才”的美名遍于朝野,久而久之,连齐?王自己也信以为真了。
  
  今日,齐?王第一次被孟尝君直面责难,心中早已经不是滋味,却硬是要更高一筹,压住火气冷冷一笑:“孟尝君指斥本王两错,本王却以为是两功。其一,天下战国,弱肉强食,谁不欲灭宋?齐国取之,乃是天意,正合大道!其二,联军攻秦,将帅无能,眼看战败之时,我方兴兵,却与借机偷袭何干?其三,秦军畏惧避战,不敢与本王精锐对阵,方撤离宋国自保。有甚大谋深意可言?其四,五国要来分宋,本是强词夺理妒火中烧!孟尝君不思抗御外侮,声相应。这般做丞相者,岂有此理!”
  
  孟尝君听完这一大篇缠夹不清的王言,心中顿时冰凉,铁青脸色道:“田文丞相不足道,邦国社稷之安危,才是头等大事。”
  
  “邦国社稷之安危?”齐?王脸上一抽搐,突兀暴怒吼叫,“教他们来,本王正要马踏六国,一统天下!”
  
  孟尝君顿时恍然,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,却也彻底冷静了下来,一拱手道:“齐王做如此想,田文不堪大任,敢请辞去丞相之职。”
  
  “嘿嘿,孟尝君果然豪侠胆气。”齐?王顿时浮现出一丝狞厉的笑,“来人,立即下书:革去田文丞相之职,不得与闻国政,刻日离开临淄!”
  
  孟尝君淡淡一笑:“田文告辞,齐王好自为之。”一拱手头也不回地去了。
  
  齐?王气得暴跳如雷,兀自对着孟尝君背影大吼:“田文,待本王灭了六国,在庆典杀你!”此时正逢御史从与大殿相连的官署快步走来,齐?王迎面一声高喝:“御史!立即宣召上将军田轸。”御史显然是想向国君禀报急务,却硬是被面目狰狞的齐?王吓得一迭连声地答应着去了。
  
  片刻之后,田轸大步匆匆地来了。齐?王不待田轸行礼参见,大袖一挥急迫开口:“立即下书国中:再次征发二十万丁壮,一个月内成军!再加田税两成、市易税五成,明日开始征收。”
  
  田轸大是惊讶,且不说这王令已经使他心惊肉跳,更令他不可思议的是,此等军政国务历来都是丞相府办理,如何今日却要他这个只管打仗的上将军来办?本想劝谏一番,但一看齐?王的气色,田轸只一拱手:“是!臣这便去知会丞相府。”齐?王冷冷道:“不用了,丞相已经被本王罢黜。”田轸顿时愕然,钉在当场不知所措了。齐?王突然盯住了田轸,阴声冷笑道:“如何?莫非上将军心有旁骛?”田轸素来畏惧这个无常君主,一听他那咝咝喘息,大觉惊悚,连忙深深一躬:“田轸不敢。”齐?王嘴角抽搐,突兀声色俱厉:“误我一统霸业,九族无赦!”
  
  “谨遵王命!”田轸突然振作,一声答应,赳赳去了。
  
  回到上将军府,田轸教一班司马与文吏立即出令:临淄大市自明日起增税五成。又派出一队快马斥候改做王命特使,飞赴三十余县、七十余城宣布王命:着即按照数目征发丁壮、增收田税。上将军府顿时紧张忙碌起来,车马吏员川流不息,一时门庭若市。田轸却将自己关在书房,任谁也不见。暮色时分,一辆四面垂帘的辎车出了上将军府的后门,一路只走僻静无人的小街,曲曲折折向丞相府飞驰而来。
  
  却说孟尝君踽踽回到府中,立即吩咐掌书归总典籍交割政务,自己驾着一叶小舟在后园湖中飘荡。及至夕阳西下,孟尝君才猛然想起一件大事,连忙弃舟上岸,恰遇冯对面匆匆走来,一声急迫吩咐道:“立即到门客院,我有大事要说。”
  
  “主君不用去了。”冯低声道,“门客们十有八九都走了。”
  
  “如何如何?”孟尝君大是惊愕,“三千门客,十有八九都走了?”
  
  “还留下二十多个,都是被仇家追杀的大盗,无处可去。”
  
  孟尝君一时愣怔,突然哈哈大笑不止。那笑声,比哭声还悲凉。冯低声道:“主君须善自珍重,毋得悲伤。请借高车一辆,冯试为君一谋,复相位增封地亦未可知。”
  
  “要走便走,何须借口!”孟尝君勃然大怒,却又骤然大笑,“上天罚我滥交,田文何须怨天尤人。”转身大喝一声,“家老,高车骏马,黄金百镒,送冯出门。”
  
  “谢过主君。”冯深深一躬,头也不回地去了。
  
  孟尝君站在湖边发呆,一颗心秋日湖水般冰凉空旷。自从承袭家族嫡系,多少年来,孟尝君府邸都是门庭若市声威赫赫,那三千门客令天下权臣垂涎,也更是他田文的骄傲――孟尝君待士诚信,得门客三千,生死追随。不想一朝罢相,却恰恰是这信誓旦旦的三千门客走得最快,半日之间,门客院空空如也!连以忠诚能事而在诸侯之间颇有声望的冯也走了,人心之险恶叵测,世态之炎凉无情,竟至于斯。
  
  “禀报家主:上将军来见。”那个被冯取代而休闲多年的家老,此刻正小心翼翼地匆匆碎步走了过来。
  
  孟尝君恍然:“田轸?教他到这里来。”喟然一叹,坐到湖边石亭下。
  
  “家叔,如何一人在此?”身着布衣大袍的田轸大步走来,看着神情落寞的孟尝君,茫然不知所措了。
  
  “别管我。有事你便说。”对这个平庸的族侄,孟尝君从来都没放在心上。
  
  “我看大事不好。”田轸神色紧张,坐在对面石墩上一口气说了今日进宫的经过以及自己的虚应故事,末了道,“事已至此,我该如何应对?家叔准备如何处置?真要与列国开打,我却是如何打法?他罢黜了家叔丞相,国事谁来坐镇?噢对了,这个齐王,他如何要罢黜家叔了?”一番话语无伦次,显然是慌乱了。
  
  孟尝君冷笑道:“你是上将军,自己打算如何,老是盯着我何用?”
  
  田轸虽然一脸难堪,却是被孟尝君呵斥惯了,只局促地红着脸道:“我自寻思,只有称病辞朝了。再征发二十万新军,仓促上阵,何有战力可言?仗打败了,还不得先杀我?”
  
  “还算你明白。”孟尝君长叹一声,“只是不能太急。我离开临淄后,你须得先举荐一个深得齐王信任的将军,而后再相机行事。做得急了,只怕更有杀身之祸。记住了?”
  
  “是!”一有主意,田轸清楚起来,压低声音道,“家叔何不与上卿商议一番?看有无扭转乾坤之法?”
  
  “上卿?”孟尝君冷笑,“只怕此公已经上路了。”
  
  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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