零点看书

字:
关灯 护眼
零点看书 > 大秦帝国(套装) > 正文 第十二章 三辕各辙_二 苍山大师与谜一般的二十一事

正文 第十二章 三辕各辙_二 苍山大师与谜一般的二十一事

正文 第十二章 三辕各辙_二 苍山大师与谜一般的二十一事 (第2/2页)
  
  看官留意,名家“二十一事”在战国后期已经引起诸子百家之广泛注意。其后两千余年,“二十一事”始终被历代学者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做着各种各样的拆解,孜孜以求,奇说百出,以致成为中国学说史的一道奇特的思辩风景!然岁月蹉跎文献湮没,传之今世,二十一事已成扑朔迷离的古奥猜想,许多命题已经成为无解之谜,依然被当代各色学者们以各种观念揣摩着研究着。应当说,作为先秦非主流的名家,其思辩之精妙,实在是人类思想史的奇葩!这是后话了。
  
  这名动天下的“二十一事”是:
  
  其一,卵有毛。卵者,蛋也。蛋无毛人人皆知。名家偏说蛋有毛,其推理是:蛋能孵化出有毛之物,故而蛋有毛。
  
  其二,鸡三足。鸡有两脚人人皆知,名家却偏说鸡有三只脚。公孙龙子在其《通变论》中说得理由是:“鸡足(名称)一,数(鸡)足二,二而一故三。”
  
  其三,郢有天下。郢者,楚国都城也。郢,分明只是天下的一小部分。名家却偏说郢包含了天下,其理由是:郢为“小一”,天下为“大一”,“小一”虽是“大一”之一部,其实却包含了整个“一”之要素,故云郢有天下。两千余年之后,胡适先生解此命题道:“郢虽小,天下虽大,比起那无穷无尽的空间来,两者都无甚分别,故可说‘郢有天下’。”
  
  其四,犬可以为羊。犬就是犬,羊就是羊,这在常人眼里是无须辩说的事实。可名家偏说犬也可以是羊,羊也可以是犬!《尹文子》对此种说法的理由是:物事的名称由人而定,与实际物事并非浑然一体;郑国人将未曾雕琢的玉叫“璞”,周人却将没有风干的老鼠肉叫做“璞”,换言之,玉石也可以为老鼠肉!
  
  其五,马有卵。马为胎生,禽为卵生,马根本不可能产蛋。可名家却偏偏说马能生蛋!惠施的理由是:“万物毕同”(万物本质是同一的),胎生之马与卵生之禽都是(动)物,马完全可以有蛋,或者可以蛋生。两千余年后的胡适先生解此命题说:“马虽不是‘卵生’,却未必不曾经过‘卵生’的一种阶级。”倒是颇见谐趣也。
  
  其六,丁子有尾。丁子者,楚国人对虾蟆(青蛙)之称谓也。人人皆知青蛙没有尾巴,可名家偏偏说青蛙有尾巴!其理由便是:青蛙幼体(蝌蚪)有尾,可见其原本有尾,故云丁子有尾也。
  
  其七,火不热。火可烧手,虽三岁小儿知之也。可名家偏偏说火不热,其理由是:火为名,热为实,“火”不是热;若“火”是热,人说“火”字便会烧坏嘴巴;说“火”而不烧嘴巴,可见火不热也。
  
  其八,山出口。山者,沟壑峁峰之象也。寻常人所谓“山口”,说得是进出山峦的通道。可名家偏说,此等“山口”出于人口,并非真正山口;故此,“山口”非山口,山口当是山之出口,譬如火喷(火山)之口、水喷(山泉)之口,声应(回声)之口,皆谓“山出口”也。
  
  其九,轮不碾地。常人皆知,车行于地,车轮非但会碾在地上,而且会留下深深的辙印。可名家偏偏说,车行于地,轮子并不碾在地上。其理由是:轮为全物,所碾部分乃轮之些许一点也;地为全物,被碾者乃些许一点也;碾地之轮非“轮”,被碾之地非“地”,故此轮不碾地也。
  
  其十,目不见。眼睛能看见物事(盲人除外),这是谁也不会怀疑的事实。可名家偏偏却说眼睛看不见东西,岂非咄咄怪事!公孙龙子的理由是:暗夜之中,人目不见物;神眠之时,人目亦不见物(熟视无睹),可见目之不能见物也;目以火(光线)见物,故目不见,火(光线)见物也;目以神(注意力)见物,故目不见,神(注意力)见也。
  
  十一,指不至,至不绝。常人看来,只要用手指触摸某件物事,也就知道了这件物事的情形。这便是寻常士子学人们所谓的“视而可识,察而见意”。也就是说,常人总以为只要看见了(视)接触了(察)物事,自然便知道了这件物事的形状体貌(外观)与其属性(意),从而能够对物事命名。可名家偏偏说,常人这种认知事物的方法是错误的,人即使接触了某件物事,也不能完全知道这件物事(指不至);即使为某件物事定下了名称,也不能完全知道这件物事的全部(至不绝)!名家在这里说的“至”,不是“到达”,而是“穷尽”之意。用白话说,“指不至,至不绝”便是,接触了事物不能穷尽事物,命名了事物同样也不能穷尽事物。这是“二十一事”中最具思辨性的命题之一,名家大师公孙龙子甚至特意作了一篇《指物论》来阐发他的见解。
  
  十二,龟长于蛇。蛇比龟长,成体尤其如此,这是人人皆知的常识。可名家偏说龟比蛇长,不能不令人愕然!其理由是:龟有大小,蛇有长短,大龟可以长过短蛇,故云龟长于蛇也。名家大师惠施从此出发,生发出一大篇常人难以窥其堂奥的辨物之论:“至大无外,谓之大一。至小无内,谓之小一。无厚,不可积也,其大千里。天与地卑,山与渊平。日方中方睨,物方生方死。大同而与小同异,此谓小同异;万物毕同毕异,此谓大同异。南方无穷而有穷。连环可解也。汜爱万物,天地一体也!”
  
  十三,矩不方,规不可以为圆。矩者,曲尺也。规者,圆规也。常人皆知,曲尺是专门用来画方的,圆规是专门用来画圆的。连荀子在《赋》篇中也说:“圆者中规,方者中矩。”可见方圆规矩非但是常人常识,也是学家之论。可名家偏偏说:曲尺不能画方,圆规不能画圆!名家的说理是:“方”与“圆”都是人定的名称,既是名称,便有共同标尺(大同);而规、矩所画之圆之方,事实上却是千差万别(大异);是故,矩所画之方非“方”,规所画之圆非“圆”;所以说,矩不能画方(“方”),规不能画圆(“圆”)。
  
  十四,凿不围枘。凿者,卯眼(榫眼)也。枘者,榫头也。榫头打入,榫眼自然便包围了榫头。这是谁都懂得的事理。可名家偏偏说,榫眼包不住榫头!名家的理由是:榫头入榫眼,无论多么严实,都是有缝隙的;否则,榫眼何以常要楔子;是故,凿不围枘也。
  
  十五,飞鸟之影未尝动也。鸟在天上飞,鸟儿的影子也在动。这是三岁小儿都知道的常识。可名家偏说,飞鸟的影子是不动的!公孙龙子的说法是:“有影不移,说在改为。”意思是说:鸟影不动。飞鸟与影子总是在某一点上,新鸟影不断生成,旧鸟影不断消失,此谓影动(改为)之错觉也!
  
  十六,簇矢之疾,而有不行不止之时。射出的箭头在疾飞,这是谁都看得见的,常人没有人会说箭头不动。可名家却说,疾飞的箭头既不动(不行)也不停(不止)!令人惊叹的是,名家此说与稍早的古希腊学者芝诺在遥远的爱琴海提出的“飞矢不动”说几乎如出一辙!芝诺的理由是:一支射出的箭在飞,在一定时间内经过许多点,每一瞬间都停留在某一点上;许多静止的点集合起来,仍然是静止的,所以说飞箭是不动的。而中国名家的说理是:疾飞之箭,每一瞬间既在某点又不在某点;在某点便是“不行”,不在某点便是“不止”,故云飞矢不行不止!与芝诺说理相比,既在又不在(不行不止),显然比纯粹“不动”说深邃了许多。
  
  十七,狗非犬。常人观之,狗就是犬,犬就是狗,一物二名而已。可名家却说,狗不是犬!周典籍《尔雅·释畜》云:“犬未成豪曰狗。”也就是说,犬没有长大(豪)时叫做狗。公孙龙子由此说理:二名必有二物,狗即“狗”,犬即“犬”;狗不是犬,犬亦不是狗;非大小之别也,物事之别也。
  
  十八,黄马骊牛三。骊牛者,纯黑色牛也。在常人看来,一匹黄马与一头黑牛,显然便是两物。名家却说,一匹黄马与一头黑牛是三件物事!公孙龙子的理由是:黄马一,黑牛一,“黄马黑牛”名称一,故谓之黄马黑牛三。这与“鸡三足”乃同一论战命题。
  
  十九,白狗黑。白狗是白狗,黑狗是黑狗,这是常人绝不会弄错的事。可名家偏与常识唱对台,说白狗可以是黑狗!理由便是:狗身有白曰白狗,狗身有黑曰黑狗;今白毛狗生黑眼睛,同为狗身之物,故白狗也是黑狗。墨子当年为了批驳此论而先解此论,在《小取》篇推论解说:马之目眇(瞎),谓之马眇(瞎马);马之目大,而不谓之马大。牛之毛黄,谓之牛黄;牛之毛众,而不谓之牛众。据此推论:狗目瞎可叫做瞎狗,狗目黑自然可以叫做黑狗也。
  
  二十,孤驹未尝有母。无母之儿为孤儿,无母之驹为孤驹。然无论孤儿孤驹,都是曾经有过母亲的。这是常人毫不怀疑的事实。但名家却说,孤驹从来(未尝)没有过母亲!理由便是:“孤驹”,物名也,母死谓“孤驹”,母未死不谓“孤驹”;但为“孤驹”,一开始便没有母亲;故云,孤驹从来没有母亲。
  
  二十一,一尺之椎,日取其半,万世不竭。一根木杖用刀拦腰砍断,每日从中一半一半砍去,砍不了几日便砍无可砍,木杖自然也就不存在了。这是常人都知道的事理。名家却说,即或一尺长的木杖,每日取一半,万世也分割不尽!理由便是:物无穷尽(物不尽),一尺之椎本身有尽,然不断分割(取),便成无尽也。
  
  到了战国中后期,公孙龙子成为名家最有名的大师。这公孙龙子非但对“二十一事”大有增补,更独创了“离坚白”(石头的“坚”与“白”是可以分离的)、“白马非马”等论战题目。因了“二十一事”已为天下熟知,所以公孙龙子后期的这两个命题便没有列入“二十一事”之中。虽然如此,却也同样是名家的重要命题。
  
  却说公孙龙子率一班追随者游历天下处处求战,竟日渐大成势头。许多名士即或不赞同名家之说,却也公然钦佩公孙龙子学问。这年来到邯郸,平原君邀得信陵君与几个名士与公孙龙子席间论战,恰恰便有当世两个最负盛名的显学大家——荀子与孔子第六代孙孔穿。孔穿自恃大儒,不屑与公孙龙子辩驳那些鸡零狗碎偏离大道的杂说,只淡淡笑道:“白马非马,异说也。公孙子若弃此说,孔穿便拜足下为师耳。”
  
  “足下大谬也!”公孙龙子昂昂然道,“吾之成名,惟因白马非马之辩也!果真弃之,何以教人,何以为足下之师?”
  
  “岂有此理!”孔穿顿时张红了脸。
  
  “无理者,足下也!”公孙龙子笑道,“足下欲拜人为师,无非因才学不如人也。今足下要我弃立身之说,犹先教诲于我而后再求教于我,岂非无理也!再说,白马非马之说,当年孔子也曾用之,足下何以羞于受教耳?”
  
  “子大谬也!先祖几曾有过此等邪说?”
  
  “足下学未到家也!”公孙龙子却是颇有戏谑,“当年,楚王射猎而丢失弓箭,左右急忙寻找。楚王曰‘楚人丢之,楚人得之,何须寻找?’孔子闻得此事评点曰,‘楚王道未至也!人丢弓,人得弓。何须定说“楚人”?’由此看去,孔子视‘楚人’与‘人’为二,‘楚人’非‘人’也!足下若赞同孔子楚人非人之说,却又指斥白马非马,岂非矛盾之谬乎!”
  
  “诡辩邪说!”孔穿愤愤然一句便噎得没了话说。
  
  “公孙子又来惑人矣!”一生论战的荀子终于没能忍得住,掷下大爵便与公孙龙子论辩起来,从白马非马说开去,到离坚白又到二十一事,两人直从正午论战到风灯高挑,竟是未见分晓。平原君信陵君大为振奋,次日在胡杨林下搭起了高台,三千门客与游学邯郸的名士将胡杨林挤得满荡荡人山人海。公孙龙子支撑三日,最后终于长笑一躬:“在下今日拜服,心中却终归不服也!但有十年,再见分晓!”
  
  荀子乃赵国大家,平原君倍感荣耀,将书吏录写的论战辩辞广为散发,自然也给了荀子长长一卷。此后荀子到了兰陵,便将论战辞做了一番修订,定名为《正名》。这《正名》篇备细记载了荀子对名家的全面批驳,使公孙龙子“今日拜服”的要害却在其中的根基之论,大要有三:
  
  其一,正名正实。也就是先对“名”“实”作出明确界定。荀子说:“名固无宜(物事的名称本无所谓好不好),约之以命(众人相约以命名)。约定俗成谓之宜,易于约则谓之不宜。名无固实(什么名称指向什么物事,并非一开始就固定的),约之以命实(众人相约用这个名称命名这个物事),约定俗成谓之实名(众人都承认了,这个实物的名称也就确立了)。”荀子此论一出,“名”“实”便有了确定的界限。
  
  其二,名、实之关联变化。名家辩题之出,大多在名实之间的关联变化上做文章。所以荀子特意申明:“名有固善(名称要起得很好),径意而不拂(平直易晓而不使人误解),谓之善名。物有同状而异所者(物事有形状相同而实质不同者),有异状而同所者(有形状不同而实质相同者),可别也。状同而异所,虽可合,谓之二实。状变而实无别而为异者,谓之化,有化而无别,谓之一实。此事之所以稽实定数也(稽查物事的实质来确定名称的多寡),此,制名之枢要也。后王之成名,不可不察也。”这里,对名实之变做了根基上的说明,实际上便驳倒了名家的混淆名实之论。譬如名家“二十一事”之“狗非犬”,便是拿大狗小狗名称不同做文章。可荀子指出,形状变而“实”没有区别,只是相异,这便是化(变化),有变化而无区别,便是二名“一实”!也就是说,大狗小狗形状各异,其“实”相同,所以是一种物事而两种名称罢了。
  
  其三,揭示名家辩术要害所在。荀子罗列了名家所有命题的三种辩术,叫做“三惑”(三种蛊惑之法):其一,用名以乱名,如狗非犬、白马非马等辩题;其二,用实以乱名,如山出口、山与渊平等辩题;其三,用名以乱实,如黄马骊牛三等辩题。如此一来,名家之“术”便了无神秘,诡辩之法也易为人识破了。
  
  《正名》篇最后告诫天下士子说:“无稽之言,不见之行,不闻之谋,君子慎之!”也就是说,对那些徒以言辞辩术标新立异惊人耳目的言行,一定要慎重辨别。显然,这是对名家的警告,也是对天下学子的提醒。
  
  ……
  
  韩非唱说一罢,少学子弟们大感新奇,满场一片笑声不亦乐乎。黄衫甘罗先笑叫起来:“这若算学问,我明日也出得三五十个了!”“我一个,树不结果!”“我一个,田不长庙!”“我也一个,男非男,女非女,狂且有三!”轰然一声,全场大笑起来。
  
  “静——”李斯长喝一声深深一躬,“请老师大讲。”
  
  “汝等辄怀轻慢之心,终非治学之道矣!”荀子肃然正色道,“名家虽非大道,辩驳之术却是天下独步,否则无以成势也。论题易出,论理难成。公孙龙子若来,汝等谁能将其二十一事驳倒得三五件?谁能将其立论一举驳倒?若无此才,便当备学备论,而非轻慢妄议,徒然笑其荒诞而终归败学也!”
  
  全场鸦雀无声之时,突然却有一个红衣少年从后场站起拱手高声道:“弟子以为,战胜公孙龙子并非难事!”
  
  “你是何人?妄言学事!”黄衫甘罗厉声喝问一句。
  
  “在下鲁天,方才进山。”
  
  荀子悠然一笑:“鲁天呵,你可是鲁仲连举荐之人?”
  
  “正是!弟子未曾拜师而言事,老师见谅!”
  
  “学馆非官府,何谅之有呵?”荀子慈和地招手笑道,“你且近前。方才昂昂其说,战胜公孙龙子并非难事。你且说说,战胜之道何在?”
  
  “老师容禀,”红衣少年从容做礼侃侃道,“弟子有幸拜读老师大作《正名》篇,以为老师已经从根基驳倒名家!只须将《正名》篇发于弟子们研习揣摩,不用老师亲论,人各一题,韩非兄统而论之,战胜公孙龙子便非难事!”
  
  “呵呵,倒是排兵布阵一般也。”荀子显然对这个曾经读过自己旧作的少年颇有好感,思忖间继续一问,几乎便是寻常考察少学弟子的口吻了,“说说,《正名》篇如何从根基上驳倒了名家?”
  
  “弟子以为有三!”少年竟似成竹在胸一般,“其一,老师理清了名家诸论之要害,犹如先行击破名家中军大阵!名家二十一事,几乎件件混淆名实之分。老师从正名论实入手,一举廓清名实同异,纲举目张,二十一事便件件立见纰漏也!其二,老师对物名成因立论得当,使混淆名实之巧辩成子矛攻子盾。其三,老师对名家混淆名实之巧术破解得当,归纳以‘三惑’辩术:以名乱名、以实乱名、以名乱实,并一言以蔽之,‘凡邪说辟言,无不类于三惑者矣!’使人立见天下辩者之浅智诈人。此犹两翼包抄,敌之主力不能逃脱也!”
  
  荀子哈哈大笑:“后生诚可畏也!连老夫也得排兵布阵么?”
  
  李斯一拱手道:“老师,鲁天所言,弟子以为可行!”
  
  “弟子赞同!”韩非陈嚣也立即跟上。
  
  “我等请战!”黄衫少年甘罗昂昂然道,“老师但发《正名》篇,我等少学弟子人各一题,与名家轮番论战,定教公孙龙子领略荀学正道!”一言落点,少年弟子们便是一片呼应,大庭院中嚷嚷得一团火热。
  
  “后学气盛,老夫欣慰也!”荀子嘉许地向少学弟子们招了招手,转身却看着李斯沉吟道,“只是仓促之间,何来忒多竹简刻书?”
  
  李斯慨然道:“此等琐务老师无须上心,弟子办妥便是!”
  
  “好。”荀子笑了,“备学备论你来操持,韩非甘罗襄助,如何呵?”
  
  “弟子遵命!”
  
  荀子起身离座向红衣少年一点头,说声你随我来,便悠悠然向山洞去了。红衣少年笑着对李斯韩非一拱手,便也匆匆跟去了。进得山洞又进了执一坊,红衣少年打量着洞中满荡荡的书架书卷,不禁惊讶乍舌又顽皮地对着老人背影偷偷一笑。荀子走到大石案前在大草席上坐定,便是突然一问:“蒙恬,你到苍山意欲何为呵?”红衣少年顿时愣怔,张红着脸吭哧道:“老师,你却如何,如何知道我是蒙恬?”荀子淡淡道:“语涉兵道,齐语杂秦音,若非将门之后、咸阳三少才嬴、蒙、甘之一,却是何人?”红衣少年目光闪烁道:“老师,这,这是揣测,算不得凭据。”荀子悠然一笑:“老夫当年入秦,《正名》篇全文只被应侯范雎索得一卷。应侯征询老夫:将军蒙骜与他交谊笃厚,其子蒙武好学,《正名》篇全文抄本能否馈赠其蒙氏一卷?老夫念及将门求学,便破例答应了。三惑之说,惟留秦本有之。小子诵得《正名》,记得三惑,不是蒙氏之后么?”
  
  “老师明察!蒙恬隐名,愿受惩罚!”
  
  “小子快意人也!你只说,果是要在苍山求学么?”
  
  “老师……”蒙恬憋得一脸通红,却说不出话来。
  
  “蒙恬呵,老夫明白说话。”荀子轻轻叩着石案,“你若果真求学,必有大成,老夫自当悉心育之也!然则,老夫虽居山野,却也略知天下风云。甘氏归秦,将甘茂之孙甘罗送来苍山修学。由是,老夫知方今秦国正在低谷艰危之时,蒙氏已是秦之望族国之栋梁。当此之时,你能置身事外而做莘莘学子乎?便是当真求学,又何须不远千里苦寻鲁仲连举荐?再者,你天赋过人,又喜好兵事,亦终非治学之人也。凡此等等,你岂能当真为求学而离国有年蹉跎在外也!”
  
  “老师!”蒙恬扑地大拜,“蒙恬浅陋无知,老师教我!”
  
  荀子扶起了泣不成声的少年。蒙恬拭去泪水,便从头至尾将十多年来秦国的变故备细叙说了一遍,末了坦然道:“少君与王翦及弟子三人遇合,只想为秦国求才,以备文信侯之后将相可倚。只因歆慕老师与鲁仲连大名,我便借祭祖之名离国,实则只想借游学之机寻觅人才,并无他图。若扰乱学馆,蒙恬自当即刻离去。”
  
  “小子差矣!”荀子喟然一叹却又一笑,“以小子眼光,苍山可有人才?”
  
  “有!李斯、韩非、甘罗!”
  
  “陈嚣算不得一个?”
  
  “恕弟子唐突……陈嚣似更宜治学。”
  
  “不错,小子尚算识人也。”
  
  “老师是说,三人可以入秦?”蒙恬大是惊喜。
  
  “小子好算计也!”荀子朗朗笑了,“人各有志,虽师不能相强。老夫只知你来意便了,至于各人何去何从,非关老夫事也。”
  
  “弟子明白。谢过老师!”蒙恬又大拜在地重重叩了一头。
  
  
『加入书签,方便阅读』
热门推荐
妖修得道,从山魈到混沌魔猿 武侠之华山岳不群 御兽从零分开始 赌石人生 重生娱乐之1990 这主播真狗,挣够200就下播 明末枭臣 科学御兽:智械战宠 电影学习系统 绝世帝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