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章 ‘孩子’ (第2/2页)
李算没说话，又咬了一口腰子，上辈子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杨导，没机会，后来发达了，也被这帮艺术正道看不起。
他那时候想着你们不过一帮为老不尊的老古董，睡姑娘睡的比我都狠，见了当官的都快把头磕到地上了，说贪财，说风气，说世风日下，整个圈这现状都是你们带的，凭什么看不起我？
后来，他碰见了一位导演，吃喝嫖赌，样样俱全，但是说到艺术就六亲不认，李算跟他聊天的时候，听他说过一句康德名言的变种。
‘就算身处污泥，也要仰望星空。’
李算就是那时候开悟的，从那一刻起，他写的东西就不一样了，按照他互联网大哥的话说，这是有魂儿了。
然后大哥带着他找了两个姑娘，四个人一起脱衣服打架……
往事不堪回首啊。
杨导突然问：“你接下来准备干什么？”
“找媳妇。”李算说，“我不是什么好人，得找个人管管我，要不容易出岔子，不是进去，就是不得好死。”
杨导眼底闪过一丝光，没想到李算对自己的评价这么低，他想了想，问：“你还是不喝酒？”
李算看着杨导发愣。
杨导说：“我想跟你喝点。”
“那就……喝呗，不过得喝点好的。”
“走。”
“去哪儿啊？”
“你屋啊，存了酒呢！”
“那这吃的咋办？”
“带着啊！走，去喝点。”
六十多岁的杨导来了精神，带着李算就往酒店走，把剩下的串儿拿着，上楼之前还吩咐酒店客服给弄点下酒的凉菜，俩人带着凉菜和烧烤回了屋，在盯梢的深受震撼的眼神中，前后进了门，然后把门关死。
李算从小冰箱里拿出了那瓶波旁，想了想，还是换了凛，这酒难喝，那就是喝不多，劲儿也小，把杨导伺候好了，他明儿就能回家。
拉开阵势，爷俩对饮，杨导给李算传授婚姻观念。
“听我一句，慢点挑，细点选，你得找个好的。先谈恋爱，谈它十几二十个，然后挑个好的。”
李算看着杨导：“有故事？”
“我那不叫故事，叫事故啊。这些年拍这么多家长里短的戏，到现在，我们家还是本难念的经。”
“不能吧？”
杨导笑笑，只是喝酒，然后突然提议：“我给你介绍吧？”
“媳妇儿？”
“女朋友也行，我那些老邻居啊，天天吵吵没好姑爷，也不知道怎么养的闺女，一看那样，我都……”
李算喷了一口酒。
“别笑，真事儿。是，穿衣自由，女性独立，吵吵的可欢实了，可不管什么事儿，你要不从基层一步一步做起来，甭管上面的风景多好看，都是扯淡。”
李算拿起酒杯，示意尊敬，一饮而尽。
“反正你刚开始也是找人练手，不如就找我那些老哥们的女儿，孙女……你想找个什么样的？”
“能管住我的。”
“你都有这觉悟了，难吗？”
“难。”李算认真的，因为他脑海中又浮现那肉达摩，“导，我真不是什么好人，这么说吧，姑娘我也没少谈，更没少霍霍。”
杨导不懈的：“你刚二十五，能谈多少？”
李算不服了：“真挺多的。”
杨导抬起眼皮：“白羊座的有吗？”
“这谁记得住啊？”
“咱不比数量，我这儿十二星座，就差处女跟摩羯。”
李算看着这老男人，然后仔细回想，十二星座，就是十二个小助理呗……最后他说：“您年纪大，不公平！”
“差几个？”
“四五个吧。”
杨导哈哈大笑：“喝！”
李算没二话，又是一饮而尽。
李算完全失败。
他带着三分醉意：“等我到您这岁数，您肯定比不过我。”
“是，可那前我都看不着了。”
话题有点严肃了，杨导喝的面色潮红，看向李算：“当我徒弟吧。”
李算没听明白。
“不想当编剧，就干导演，不想当导演，就干制片，三年，你只需要在我身边三年，就是第七代……随便什么，你都可以。”
杨导盯着李算的目光炯炯有神，甚至把他看的都有些酒醒了，他坐起身，勉强正色。
他说：“导，记着咱们拍的上个戏吗？主题就是孩子。后来，剧组需要一小姑娘，给老三他们家当女儿，就是为了让老三长大，不再当个孩子。”
“我记着，那孩子是老三丈夫前妻生的，一个家，男人是丈夫，是女儿的爸，又是妻子的爸，有什么问题吗？”
“没问题，戏上这么来真的挺有意思。但是选演员的时候，咱们之前挑中一小姑娘，我见过，她真挺努力的，八岁，要不十岁吧？半大的孩子，不到一天，就把那么多字的台词都背下来了，还跟我说，李老师，我觉得，孩子说不出这样的话。后来我就跟着她，一个字一个字的改，您知道最后怎么样了吗？”
杨导不吭声了。
李算说：“换人了。不是因为她戏不好，是换了一位什么的孙女。”
杨导叹了口气，把面前的‘凛’一饮而尽，最后笑道：“真他妈难喝。”
“导，我不是怪您，我知道，也懂，操持这么大一组，哪那么容易啊。您是大导演，又是第五代，是，有钱有名了，可也有很多不得已了。要是有半点可能，您都不会把人换了，您也是没办法。”
“我不是没办法。”杨导说。
李算愣愣的看着杨导。
杨导说：“我说我真的不知道，你信不信？”
李算愣了，然后突然哈哈大笑，都笑出了眼泪，他也不知道这事儿为啥这么好笑。
杨导放下酒杯，探过身来，拍了拍李算的背，他说的是实话，剧组那么大，人还这么多，又是边拍边写，他哪儿有功夫去盯着每个人？他能做的，只是拿着下属挑来的演员，让他们变成摄像机的胶片，确保每一段剧情，每一句对白，每一帧画面的质量。
李算笑够了：“导，您一定觉得我特有意思，但就算是这样，我也不想跟您干。您身边，能人太多，我跟他们比不了，也不想跟他们比。”
杨导没吭声，只是站起身，准备离开。
他走之前，对李算说：“你再想想，好好想想。”
房门关闭，李算躺在沙发上，带着醉意看向窗外一片漆黑的天空。
城市太繁华了，天上的星落了地，依旧璀璨，璀璨到人看不清灯下的人，璀璨到，容不下一个孩子的笑。
朦朦胧胧中，李算睡去，没听见卧室传来得响动，那是扬幂。
她走出来，看着沙发上睡去的李算，脸色复杂，眼神怜悯中夹杂着愤怒，可心里的想法到底是什么，她自己都搞不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