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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 第十一章 天算六国_六 孟子论剑示射 长歌一抒飘蓬之志

正文 第十一章 天算六国_六 孟子论剑示射 长歌一抒飘蓬之志 (第1/2页)
  
  六、孟子论剑示射长歌一抒漂篷之志
  
  桂陵之战,齐军大胜,孟子黯然失色了。
  
  且不说朝野间颂扬的都是孙膑田忌,最令孟子难堪的是,齐国许多重臣元老竟然都借此对孟子生出莫名其妙的非议,仿佛孟子曾经反对过这场大战一般。这些人中以丞相驺忌为甚,公然对齐威王说,孟子是迂腐过时的老古董,齐国最需要孙膑这样的兵家大才。就连稷下学宫的名士邹衍、慎到、淳于髡、田骈一班人,也说了许多贬损孟子的话。相比之下,倒是那个少正卯一般“偏激险恶”的尸佼公然赞颂孟子,上书齐威王,主张齐国应当竭力留住“博大渊深坦直求真”的孟子,“不用其为政之道,而用其治学之法,为齐国树起文明的大纛”。一日三传,流言纷纷,孟子感慨万端。孟子很清楚,驺忌这样的权臣反对他,是怕他受到齐威王重用。驺忌等也很清楚,对孟子这样名满天下的大师,要么不用,要么重用,绝不会打发他一个中大夫之类的闲职了事。孟子一旦重用,纵然不免去驺忌的丞相官职,也会分掌丞相的一大半权力。对于驺忌这种琴师出身的士子,一旦失去丞相官职,就等于从贵族阶层永远退出,甚至还有杀身之祸。孟子觉得,这种将一生根基立在一顶高冠上的所谓名士,其实很可怜,也很渺小,和他们共事一堂,很是龌龊。稷下学宫的邹衍非议他,是怕他做了学宫令而夺去自己“天下学帅”的地位。其他诸子跟着反对,则是畏惧孟子的学问辩才淹没了他们在稷下学宫的光彩。纵然是坦荡磊落的尸佼,也不认为他能治国理民,而只能治学。如此一片蜚声,显然是伸展无望的征候了。孟子对齐国的一片热诚,也渐渐冷了下来。虽说齐威王对这些议论还没有任何表示,然孟子已经看到齐国不是久留之地了。
  
  这天晚上,孟子写了一札坦率而又委婉的辞齐书,准备次日呈给齐威王。
  
  清晨,万章匆匆走进,兴奋道:“禀报夫子,齐王已经到了大门之外!”
  
  “噢?何人同行?”
  
  “齐王单车,无人同行。”
  
  孟子怦然心动:“打开中门,迎候齐王。”
  
  当孟子迎出大门的时候,齐威王已经下车向门口走来。孟子深深一躬,齐威王拱手笑道:“久未拜望夫子,心中甚是不安,今日特来讨教。”孟子笑道:“孟轲何德何能,敢劳齐王造访?请。”说着并行陪着齐威王来到正厅。孟子的弟子们都很兴奋,肃然在庭院站成两排,聆听老师与齐王的对话。公孙丑恭敬上茶,侍立一旁。万章则在木屏风后准备录写夫子言论。
  
  “夫子啊,我军虽大胜魏国,救了赵国,然本王却遇到了难题。赵国对齐国竟很淡漠,不结盟,不称臣。燕国呢,一反常态,敌视齐国,挑衅边境。楚国原先极力求我结盟伐秦,目下却突然背盟,倒向了战败的魏国。敢请夫子教我,此三国何以如此?齐国当如何应对?”齐威王很困惑,也很认真。
  
  孟子却微微一笑:“邦交诡道,小伎也,孟轲一无所知。”
  
  “诡道小伎?依夫子看来,何为正道大计?”齐威王惊讶了。
  
  “正道者,邦国礼法也。大计者,庶民安乐也。”
  
  “然则,夫子不操小伎,何以治国安邦?”齐威王语气中显然有些惋惜。
  
  孟子却异常平淡:“大道不举,诡道何益?徒谋诡道小伎,非立国图王之道也。”
  
  齐威王轻轻地叹息了一声,一时无话。孟子从大袖中拿出一卷竹简双手捧上:“齐王,这是孟轲的辞齐书。多谢齐王对孟轲的优厚相待。”
  
  “如何?夫子要离开齐国?却是为何?”
  
  “孟轲家有老母。待得侍奉老母入土,孟轲也许可再来齐国。”
  
  齐威王默然良久:“夫子至孝,何能强留?”深重地叹息一声,似不胜惋惜。
  
  孟子不再多说,向来谈笑挥洒的齐威王似乎也无话可说。孟子恭敬庄重地将齐威王送到大门外,齐威王慨然拱手道:“夫子,三日后,本王为你长亭饯行。”
  
  那日晚上,弟子们都有些落寞之感,齐国和稷下学宫刚刚激起了他们心中的豪情大志,却突然要走,一时不禁迷惘失落,围在孟子周围默默相向。
  
  “尔等郁郁无言,莫非怨为师离开齐国?”孟子微笑。
  
  公孙丑拱手道:“弟子以为,夫子当敬重齐王爱贤之心,仓促离去,似有唐突。”
  
  孟子依然是淡淡的微笑:“游历于诸侯则藐之,莫将其巍巍然置于心目也。我儒家秉承大道,当此颓废之世,当为王者师,不可为王者器。为王者器,必行诡道小伎,其身必为刍狗。为王者师,必行正道大计,其身不朽。方今齐国,刍狗横行,大道湮灭,岂可蝇营狗苟,与之比肩争冠?”
  
  满厅寂然,一股肃穆悲壮的殉道之气在弟子们心中油然生出。
  
  三日后,齐威王率领群臣诸子,在临淄城外的郊亭为孟子隆重饯行。气氛似乎比迎接孟子时还要热烈。孟子在郊亭外下车后,立即被大臣和稷下学宫的诸子们围了起来,关切的问候,热烈的挽留,殷勤的抚慰,衷心的颂扬,熙熙攘攘地围着孟子缠绕飞扬。孟子依旧是一副永远不变的沉静微笑,拱手环视,将所有的热烈都照拂了一遍。
  
  “百官诸子入席――”司礼大臣一声高宣,结束了熙熙攘攘的赞颂和关照。
  
  齐威王在祥和的乐声中拉起孟子的手,并肩走进大石亭,其余百官诸子都在亭外一圈帐篷下的长案前落座。乐声终止,齐威王高声道:“孟夫子至孝大贤,乃天下楷模。今日为孟夫子饯行,来日愿孟夫子早日回齐!”
  
  “愿孟夫子早日回齐!”一片呼应,特别的热烈。
  
  孟子在齐威王身边拱手笑道:“多谢齐王君臣盛情,孟轲永志不忘。”
  
  齐威王举爵:“来,为孟夫子高堂康健,干!”
  
  孟子抱爵环拱,一饮而尽,表示了向齐王君臣的深深谢意。
  
  刚刚入座,上将军田忌从紧挨石亭的帐篷下站起,拱手道:“夫子今日要走,田忌有一事不能自解,尚请夫子赐教。”
  
  孟子笑答:“不敢言教,但尽所能。”
  
  田忌恭谨道:“楚国献来一剑,百官诸子无人能识。素闻儒家辨物诘古,博大渊深,当初孔夫子曾为列国解过不知几多疑难之物,是以敢请夫子辨识此剑,为天下解惑。”
  
  齐威王拱手道:“多劳夫子了。”
  
  “敢请一观楚剑。”孟子没有推辞。
  
  田忌一招手,内侍用大盘托着一支古剑呈到孟子面前。盘中古剑约有二尺许长,青铜剑鞘上古纹斑驳,有金石古器的神韵。孟子拿过古剑,左手一掂,右手一按剑扣,但闻一阵清越振音隐隐而起,青光乍闪,古剑滑出剑鞘一尺许。随着剑身完全抽出剑鞘,一道清冷的光芒在亭中闪烁不定。亭外遥观,恍若一面铜镜的反光。群臣诸子不由一阵惊叹。孟子端详剑锋有许,又以手指轻弹剑身,青扬的金声嗡嗡绕梁。孟子又用一方白丝巾细细地拭抹了一遍剑身,若有所思地将古剑放回大盘。全场不禁屏息。
  
  “此剑乃鱼肠剑,确系古剑神品。”孟子肯定地回答。
  
  齐威王:“烦请夫子详加拆解。”
  
  孟子从容道:“要说剑器,须说源流。铸剑术源于黄帝时之蚩尤部族。蚩尤以天赐铜料铸剑三千,曾屡败黄帝大军。相传蚩尤部族所铸最有名的剑,是弯月形的‘蚩尤天月剑’,惜乎此剑湮灭后世,渺渺难寻。三千多年后,吴越大山中有神工巧匠欧冶子,善以铁料辅以铜、金铸剑,遂使铸剑术成为一门极深的学问。春秋时又有吴国神工干将、楚国神工风胡子,两门派比肩而立,铸剑术此时达于登峰造极。此三人先后为天下铸成十口名剑,每一口均是稀世珍宝,兵中神品。”
  
  田忌惊讶了:“田忌愧为大将,只知二三,敢问十剑之名?”
  
  “何谓十剑?一曰干将,二曰莫邪,三曰龙渊,四曰太阿,五曰工布,六曰湛卢,七曰纯钧,八曰胜邪,九曰鱼肠,十曰巨阙。其中后五剑分为大三、小二,称大刑三、小刑二。即湛卢、纯钧、胜邪,均为长剑。鱼肠、巨阙,则为短剑。前五剑为雌雄、三名神剑。干将、莫邪为雌雄剑。太阿、龙渊、工布为三名剑。此谓十剑之名。”孟子说得有些神往。
  
  “十剑落于何处?夫子可知?”齐威王大感兴趣。
  
  “十剑出,天下为之争城夺地,到手则秘不示人,是以十剑下落均难确定。越国曾有著名相剑师薛烛,为酷爱剑器的越王勾践相过五口名剑,即大刑三、小刑二。可知五剑曾一时落于越国。干将莫邪百余年来未闻出世。其余各剑,也是偶有所闻,倏忽不知其所。”
  
  “楚国特使私下说,这口剑是干将。”田忌脱口而出。
  
  “非也。”孟子摇摇头笑道,“此剑断非干将,有三不是。其一,剑形不是。干将为雄剑,英挺雄长,当有三尺左右。此剑短而稍宽,不足二尺,乃小刑之象。其二,剑锋不是。干将莫邪者,乃夫妇合炼而得名之雌雄剑。妻子莫邪投身入炉,而使铁汁大出。剑成后,雄剑剑锋有纹络斑痕,那是雌剑血泪洒于雄剑所致。眼前古剑虽有纹络,然却在剑身,不在剑锋,且通体有纹,故非干将也。其三,剑音不是。剑为百兵之神。举凡名剑,皆有灵性神韵,遇大奸大恶,则鸣于鞘中;剑鸣通于琴鸣,一旦出鞘,则先声夺人。干将莫邪之振音,不同于任何名剑;匣中警示之鸣,宛如寒风过林,悲鸣低啸;剑身出鞘,则锵锵然若萧萧马鸣;若指弹剑身,则其振音低沉悠长,宛若长夜悲凄。而眼前古剑,则振音清越,余音明朗绕梁,与干将大异。”
  
  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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